人家比上我比下       

生活禪  孔維勤

    蘇東坡與佛印和尚的故事膾炙人口。這一天，東坡到靈隱寺看佛印，兩人又鬥嘴了。
    蘇東坡問佛印：「你看我像什麼？」佛印答道：「是一尊佛。」佛印還問蘇東坡：「你自看老僧像什麼？」蘇東坡脫口便說：「你像一堆牛屎。」
    蘇東坡回家後洋洋得意，蘇小妹聽後，一陣數落：「人家佛印是佛眼，看你是一尊佛。你是牛眼，才看人家是牛屎。這回哥哥可是輸光了！」
    無論蘇小妹是否真有其人，她的話真是一針見血，佛印見蘇東坡的「長處」，看他是尊佛，蘇東坡只見佛印的「短處」，將他比作牛屎。兩人的眼光真是天壤之別。
    另一日陽光普照，蘇東坡參禪禮佛頗有體會，如如不動之餘，寫詩「稽首天中天，毫光照大千，八風吹不動，端坐紫金蓮」，託家丁送詩與佛印唱和，不想佛印謹復「狗屁」二字，蘇東坡前往理論，佛印一語道破：「八風吹不動，一屁過江來。」蘇東坡聽完佛印「開示」，讚他「果然具眼」：佛印這「狗屁」用得真好！達摩祖師「一葦渡江」，蘇東坡「一屁過江」，可說各領風騷。
    一般人喜歡比「上」，禪師獨獨喜歡比「下」。佛印「狗屁」對東坡「牛屎」，如同兩位「比下」的禪師，一說「我是驢！」一說「我是驢屁股！」一說「我是屁股屙出來的屎！」一說「我是屎裡的蛆！」每下愈況的比賽，似乎再也比不下去。聰明的和尚追問：「你在驢屎裡幹什麼？」以為不會有答案了，沒想到對手悠然回答：「我在陰涼處曬太陽！」說罷揚長而去。
    蘇東坡才氣縱橫，他的千古名句「溪聲盡是廣長舌，山色豈非清淨聲」卻被庵元禪師說「門外漢」，證悟禪師笑「東坡居士太饒舌」。他戲稱佛印和尚｜｜不毒不禿，不禿不毒，轉毒轉禿，轉禿轉毒，毒則禿，禿則毒。以為占到了便宜，反而結結實實挨了佛印的一聲「狗屁」。
    聰明人自以為聰明，罵愚笨人「是驢」「是馬」，殊不知「渡驢」「渡馬」才是人生的實踐處。孔子說：「吾少也賤，多學鄙事」，「入太廟，每事問」；金剛經說：「以今世人輕賤故，先世罪業即為消滅。」孔子和佛陀都是過來人，他們懂得面對人生不堪之處：為人輕賤，吃盡苦頭，最卑下的環境才有真體會，真智慧。蘇東坡的禪境是  「聰明反被聰明誤」，佛印的「狗屁」才是平地一聲雷，如獅子吼。